_芦柑与蜜橘

*终章啦。

早晨8：20，王宽上门的时候，老赵早和夫人一起出去晨练了。

听到门铃时，赵简正好洗漱完，边扎头发边从浴室里走出来，“怎么这么早。”

开门一看果然是王宽，没好气损了句：“让小景多在我家待一会儿她能少条胳膊是么？！”

王宽微微侧头，越过她，果然看见裴景坐在餐厅吃早饭，见他来，弯起眉眼笑了笑。

王宽也笑：“早餐不错。”

赵简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回头扫了眼桌上的蟹粉小笼、油条豆浆和美龄粥，全是十几分钟前外卖送来的，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王宽给点的，他这话完全是自夸。

赵简啐他一句：“滚你丫的！”

王宽悠闲回了句，“你自己不爱吃早饭，不要把这种坏习惯教给别人。”说着便迈步进屋，在裴景身边坐下。

赵简这才发现他身后原来还跟着个元仲辛。

两人对峙似的发了半天的呆，谁也没说话。

元仲辛默默凝视了她半晌，蹦出句：“有绺头发没扎上…”

“……”

赵简极力克制着想把门拍他脸上的冲动，王宽正好和裴景一起出门来，轻轻拍了下元仲辛的肩膀便走了。

 

 

 

小区出门右侧就是个公交站，王宽提前准备了四枚硬币，递给裴景两枚。

裴景觉得有些意外，不知王宽要带她坐公车去哪里，更何况，这年头谁还揣着钢镚儿啊；看着手心里两枚硬币，心里又莫名涌起一股熟悉感，好像回到小时候，阿爷每天给她一块钱买零食吃。

裴景问：“去哪里？”

王宽正好看见公交从上一个路口驶来，笑道：“小时候我每个暑假都很想去的地方。”

这么神秘。

裴景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是一辆214路的老式公交车，逆着晨光慢悠悠地驶来，扬起一层薄薄的灰尘。

这车看起来很有些年头了，裴景喃喃道：“上海还有这样的公交车啊…”

王宽闻言笑道，“214路，很多年了。现在每天只剩三趟，上午这趟在9：00，所以我才那么早去接你。”说着回头看了看她，“困不困？”

裴景被他盯得不自觉打了个哈欠，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昨晚其实休息得早，但和赵简一起窝在床上聊天，到快一点才睡。

车来了，王宽揽着她，“车上可以休息会儿。”

 

 

 

果然是趟老线路，车上几乎没什么人。他们坐在车厢后排，只看见前排坐着个老大爷，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司机聊天，其实大多数时候是他自说自话，司机先生并没有空搭理他。

裴景笑了下，才想起来刚才等车时王宽说要去他小时候每个暑假都很想去的地方，猜测道：“是游乐场？”

王宽笑着摇了摇头，“不是。”

“那你小时候暑假都去哪…”

“奥数班、科技馆、围棋训练营。”

裴景差点以为他要带她去科技馆，转念一想不对，恍然大悟道：“所以那个地方是你一直想去但是没去过的吗？”

王宽点头。

裴景诧异极了，“这么惨…一次都没去过？”

“去过一次，”王宽见她一直兴致勃勃地猜测，眼里亮晶晶的，笑着抓过她一只手牵在自己手里，“02年的夏天。”

“02年，那是我还在上海的时候呢…”

裴景小声嘟囔着，脑海里莫名冒出个“那我怎么没见过你”的声音，把她自己吓一跳，还好没说出来。

上海这么大，她小时候只在南塘路上撒娇打滚，哪里就能那么巧遇见他。

 

 

 

两人一齐盯着窗外出神，裴景昏昏沉沉快要睡着，王宽轻轻道：“我奶奶以前，是个医生。”

裴景迷迷糊糊，“那她一定很厉害…”

王宽见她困得脑袋左摇右晃，笑着将她的头扶到自己肩上靠着，才道：“是，我那时就是去医院看她。”

男生肩膀宽，靠着舒服极了，裴景自在地调整了一下姿势，安心地阖上眼。

王宽声音轻轻的，继续说道：

“我在那里遇到了最好的朋友。她特别可爱，爱吃碎碎冰，带着我疯玩了一整个暑假。她还总让我帮她写作业，其实我知道她自己都会，只是怕无聊，但我还是帮她写了。”

“那是我过得最开心的一个夏天。”

“我本来答应她，每年暑假都去那里。可那年冬天发生了很多事，奶奶去世了，她也离开了，我没能再回去。”

“我知道回南塘路要坐214路，也知道214路每天9：00发车，可我再也没有回去过。”

裴景在这时动了下，惊得王宽噤了声。

他莫名有些紧张。

裴景似乎没醒，只是蹭了蹭脑袋，右手挽着他的胳膊，左手无意识地去找他的手。

虚惊一场，王宽笑着将手伸过去由她抓着，看见她满意地咂了咂嘴。

女生的睫毛很长，扫下一片阴影，王宽看得出神，几乎是自言自语般将话讲完：

“我一直想，要等到她也在的时候，才回南塘路去。”

裴景无意识地哼了一声，像是在附和他的话。

王宽终于还是没忍住，低头在裴景的额上落下一吻。

“现在，我找到了。”

 

 

 

“终点站 南塘路北口 到了，请您……”

老式公交车上的音响不好，播报声嘈杂得很，裴景被惊醒，忽的抬起头。

南塘路？

是她听错了吗？

回头看一眼王宽，正好看见窗户外熟悉的医院，这么多年，已经扩建了一些，但那几个镀金大字似乎一直没换。

裴景几乎怀疑自己是在梦中，可耳边的播报声那样真实，穿过空荡荡的车厢，传到她耳边。

王宽晃了晃他们牵着的手，替她将垂在脸颊边的一绺头发别到脑后。

“下车吧，我们到了。”

 

 

 

直到王宽牵着她走到医院门口的路边长凳上，扶着她的肩膀坐下，裴景仍然有些恍惚。

她懵懵懂懂地抬头看着王宽，男生笑着说：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然后就走远了。

裴景盯着他的背影出神，等到看不见了，才收回目光打量四周。

南塘路是这座城市里最偏僻的地方，大概正因如此，这么多年过去了，街景变化仍然不大。

以医院为中心，南边是工人新村，再过去是一所小学，医院是南塘路向外的门户，再往北走，才算真正到了城市里。

医院出门右拐，是唯一的一家小超市，裴景小时候很期待阿爷心情好了，带她去逛一逛。

正想到这里，马路上飞快地驶过一辆轿车，扬起一路飞尘。

裴景拿手在面前挥了挥，嘴角却不自觉扬起笑意，这地方还真是一点没变啊。

然后她就看见了王宽。

在马路的那一边，在盛夏的日光下，在空气中跳跃着的细小颗粒周围，向她走来。

回忆突然像阳光穿破云层，撒下一片明亮，面前步步走来的人和回忆里那个男生的身影一点点重合。

王宽走到她面前，递给她一支碎碎冰。

裴景有些恍惚，“你是…”

王宽笑着，“对不起，说好再来陪你过暑假。我迟到了。”

 

 

 

裴景用胳膊环着他的脖子，脑袋埋在他颈窝里，又哭又笑的，嗔怒道：“你怎么没有早告诉我…”

王宽抚着她的背试图解释，“对不起，我也没想到…”

然后他发现好像无法解释。

他原本也以为他能计划好，可和裴景重逢之后发生的很多事，似乎都是他没想到的。

没想到一开始的过于直白会吓到她。

没想到会在黑咕隆咚的小巷里听到她的心里话。

没想到小时候的这件事，居然等到现在才得以告白。

这些事情的发生都在王宽所习惯的节奏之外，他无法控制，又甘之如饴。大概有些事情就是无法预料，无法计算，它们的发生只是因为人心里有念想。

而他的念想是，他希望和她在一起。

 

 

 

手里的碎碎冰渐渐化成水，沾湿一手，有些凉意。

而比那更轻更柔的，是裴景落在他脸颊上的一个吻。

这是他在2002年之后，拥有的第二个夏天。

 

 

 

番外

 

世界上这么多地方

我和你一样

最喜欢南塘路

 

                                       ——王宽

-END-

*完结撒花！！感谢各位陪伴到这里。开这个系列完全是一时兴起，中间也有很多次犯懒想弃坑，虽然是个很简单的小故事，但很高兴我完整地写到了最后一章，也感谢一直耐心等我更文的朋友们~

*老规矩，完结日想和大家聊天，请多多留言哦~

*2020好像是没有春天的一年，这个故事对我来说就是春天的证明，希望它给你们也带来过一些欢喜。我们宋二志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