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看置顶。
*《难寄》第二篇。
*往后不能再见,每一个年头,愿君岁岁平安,喜乐如意。
*前文指路:《难寄·絮念》
平旌亲启:
见字如晤。
又是一年新岁了,日子好像总是过得比我想得快些。
滇州风土与金陵不一,连除夕的种种习俗也不大相同。这儿日子总是如春的,腊月里也不觉冷。
从前在金陵,末岁里便只有梅花一枝独秀,这儿倒是百花齐放了。
他们喜欢在这最后的几日里去采各样儿的花,回来做鲜花饼吃。又把去岁就酿好埋在树下的桃花酒启出来,正是好风味。
济风堂各位都忙了一整年,我便也早早放了他们归家。
只有个小药徒没回去,我问他为何不归家,他迟疑了好久,咬着嘴唇告诉我他爹娘都死在了几月前的疫病中。
那孩子约莫才十二三岁的光景,明明眼中已噙满了泪,就是倔着什么也不肯多说。
我知道我那时该安慰安慰他,该多与他说几句话,摸摸他的头。
人心伤时,劝慰之言大多空乏,可若有朋友相伴的话,总是好过没有的。
可是平旌,那时我还是什么都没说。
我嘱咐他不必再盯着药柜,去街市上买几道好菜,再要些鲜花饼回来一起守岁。可安慰的话,我竟是一句也说不出来。
林奚自知清冷,如今看来,真是一点长进也没有了。
从前在金陵,你也总是嫌我话少,总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
可那时我自己知道,我已和以往不同了。
那时师父和济风堂众人虽然不说,我大概也看得出来,他们眼中,我也不一样了。
除了医书药理,治病救人,我终于也学会了一点儿别的东西。
叫我细说起来,我倒也不知那些别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大抵是,不理智,不清冷,不淡然,不坚强。
又或者是,偏执,放肆,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林奚既为医女,从你这儿习得了些这样的东西,怕不是什么好事儿。
可是平旌,林奚欢喜的。
我知道,师父和济风堂众人,那些看着我长大的人,也是欢喜的。
如今你我经年不见,我倒又像是活回去了。
那些个色彩,仿佛是只有你在我身边时,我才抓得住。
林奚也不知这到底是好是坏,总归得失已定,我也无力回圜,便只能如此罢。
那小药徒倒是个懂事的孩子,许是这几月他也知道了我的性子。我俩一起守岁时,他话也不多,只安安静静地为我奉菜、倒酒。
倒是我时不时说几句话,见着新奇的菜式,也起了兴趣多问他几句。
他也颇机灵,一句句娓娓道来,听着有趣。
这滇州的年,也算是我偷得了几分清欢了。
饭毕后我与他一道在廊上挂了几盏灯。
那孩子是土生土长的滇州人,对这里的年俗比我清楚,我便学着他的样子照做了。
挂好灯后,他站在廊下,双手合十,闭着眼祈愿。
那灯的些微光芒映在他脸上,我瞧得清楚,那孩子的睫毛闪动着,鼻子也酸了酸。
他大概是在想念他的爹娘吧。
他睁开眼睛,看我仍站着,便叫我也赶紧祈愿。
人间运道,红尘波澜,早在风起风息中就有了定数。我本不信这个,便轻轻摇头拒绝了。
他却倔得很,说在滇州岁末对这廊下的灯祈愿是最灵的,一定会如意。
我拗不过他,便答应了。
林奚所愿不多,一愿万物生长,二愿长辈康健,三愿,平旌喜乐。
平旌,这个孩子说了,在滇州岁末对这廊下的灯祈愿是最灵的。
所以你一定要平安喜乐才好。
滇州的风俗,除夕是一定要守岁的,要守到子时才好。
我与那孩子坐在厅内,一时也无话,总觉清冷。
我想起从前和师父一起守岁,他老人家总会给我包个红包,要奚儿岁岁平安。
我从未在意过这些事儿,临时想起来,才觉得自己也该给这孩子备一份新岁红包。
红包需提前备好,我临了是拿不出来了。
想了想,新岁将至,总要给孩子备些礼物。
我便取了从前在金陵得出的瘟疫方子,传给这孩子。
我来滇州,本也是为了这儿的疫病来的。
可我终究是晚了一步,倒滇州的时候,疫病已散至全城,错过了最佳时期,只能救一个算一个了。
那孩子接着药方,憋了一天的眼泪终究是流下来,结结实实地给我磕了三个头。
我自知受不起这样的大礼,连忙将他扶起来。
他却不肯,跪在地上,要拜我为师。
林奚为医,自知有愧,当不得别人的师傅。
这份请求,我是断然无法应允的。
可那孩子实在太倔,凭我怎么说,就是不肯起来。
我见劝不动他,便也不再多说,给他递了个垫子,独自回了屋。
到底还是个孩子,总会想明白的。
世间医家无数,林奚不敢忝为人师,只能如此了。
方才席间孩子不能喝酒,一坛子桃花酒便全进了我的肚,此刻应是酒劲上来了,我提笔也有些虚浮。
又絮絮叨叨了这么多,我该搁笔了。
平旌,新岁喜乐。
不止是如今这个新岁,往后不能再见,每一个年头,愿君岁岁平安,喜乐如意。
林奚为你,祺过此愿。
友 林奚
-TBC-
*电脑坏了用图书馆老机子也要写文的我难道不值得你们红心蓝手留句评论再走么!
*近期产量略低,我努力调整,争取高产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