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芦柑与蜜橘

先看置顶。

【旌奚】难寄·人不如旧

*《难寄》第三篇。

*关于小时候的林奚,关于林奚与黎老堂主。

*前文指路:《难寄·絮念》《难寄·岁岁》




平旌亲启:

见字如面。

旧岁已去,我再提笔,才觉已是十五了。

年尚不算过完,济风堂仍是冷冷清清的。我这几日一直待在书房里,《百草新编》也终于算有了个初本,过得竟不觉岁月。

滇州回暖,实在是没个冬日的样子。

我这几日计划着离程,将堂内诸事安排好了,大约明日便启程。

我也不知怎的,这暖和的地方倒是待不下去了,只想寻个别的地方住两日。

我突然想去金陵看看,看看那金陵雪。

这儿实在太暖,连颗雪子也见不到。

 

 

 

那个孩子前两日也吵着要和我一起去,大抵我送给他的那副药方真叫他定了拜我为师的决心吧。

林奚云游多年,一直是一个人,要我再带上个孩子,是万万不可的。

我知道那孩子犟,所以他每日忙完了药房的事便跪在我房前,我并不讶异。

我何尝不心疼,但我知道我不能心软。

这孩子已经失去了爹娘,流落济风堂门下,此刻大概是把我当成了亲人。

我看得清楚,他是带着颗医家的诚心想要拜我为师的。

所以更加不可以。

已经无亲无衣的孩子,只心里攥着那一点赤纯,不该跟着我,冷冷清清,实是自苦。

 

 

 

我偶尔看着这个孩子,不知怎的,总会记起小时候的自己。

我小时跟着母亲,被师父收留。后来母亲去了,我便拜师父为师。

我比这个孩子幸运些,只觉此身孤苦,天地浩渺再无林奚此心归处的时候,回头看看还是有师父拍拍我的脑袋,叫我一句奚儿。

那时我只觉突然攥住了个可以属于我的东西,便一心扑在医术药理上,如此也算平安长大到如今了。

所以我更加明白这个孩子此刻的倔强。

此心缥缈的时候突然见着一叶扁舟,那便是无论如何也要爬上去的。

孩子的心多纯,觉得人生海海,唯此舟可渡。

只可惜,我不如师父那般包容热忱。

我连自己亦难渡,又怎能耽误个好孩子。

每晚我透着门缝看那孩子倔强地跪着,总怕自己下一刻便心软下来,只得早早碾了灯,翻身睡下。

已是难渡,便不忆罢。

 

 

 

我仍为此事耿耿于怀时,昨日便收到了师父来信。

我前几日给师父去信,提到这个孩子,毕竟是聪慧沉稳的好苗子,我终究心有不忍。

师父留心此事,也知道我的性子,知我不会收他为徒,便另做了安排。

柳州济风堂里我的同门师兄唤柳琛者,深得师父真传,且为人兼容包稳,这孩子拜他为师,应是最好的选择了。

自小到大,师父知我性情,也总是包容呵护,林奚感念,却也心存有愧。

除了手边这一本《百草新编》,林奚再无他物承得师父的半生热情。

这十余年中,师父除了教导医术,对我生活中的其他事情也总有关照。

小时候他总留着心问我喜欢怎样的吃食,中意怎样的衣裳样子;

再大一点,他也总是着莺姐关心我喜欢哪个妆容,要不要去打些新的首饰;

二八年岁,他问我姻亲之事,小心翼翼地试探我心仪怎样的男子,心中有何希冀。

我总是淡淡的,关心则乱。

其实我知道,我若是再开朗些,回答这些问题的时候,像个任性骄矜又温和羞赧的姑娘,师父一定更开心。

每次我余光瞥见师父眼角的无奈与隐忧,总是心有愧疚。

可我终究是做不到。

 

 

 

午间我将拜师柳师兄的事告知那孩子,他似乎仍有些惋惜。

我虽不能收他为徒,但既是要入医门的孩子,我不得不多嘱几句。

柳州路远,孩子一人赶路总是危险,我便托了堂内人送他前往。

他揪着我的衣角,似乎有话要说,却就是抿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那刻终究还是不忍,颇孩子气地与他订了一约。

我与他约好,待他学成出师,回到滇州的时候,我便来看看他。看他学得如何,若是学得好,这滇州济风堂便交与他。此后这一城内的万物安康,他便都担得起。

孩子的心赤诚,这一个约定,便足以叫他藏起此刻所有的不甘与自苦,郑重地告诉我他一定会不辱医门。

他是好孩子,我也笑着答应他。

尽管天高路远,红尘波澜,我对这一时孩子气定下的约,并无半分把握。

但愿此约不空许。

 

 

 

此刻我坐在窗边,已觉滇州春风和煦。

竟愈发想念起金陵雪来。

甘州此刻,大约还是大雪纷飞罢。

滇州花香难寄,林奚愿共冬雪。

顺颂春祺。

 

                                                               友 林奚


-TBC-


*看过《十六事·车前已过天涯路》的读者,应该还记得林奚后来收过一个徒弟,叫裴翌,是她唯一的徒弟。这里也算埋了个梗吧,前后对比。她心里的那些悲苦愧疚,终于也会弥合在生活的清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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